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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學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白話文)

  顔之推:「愍楚,近日你閉門苦讀,不會賓友,也未曾見你與人交流切磋,你要知道,這並不是做學問的好方式啊。」

  

  愍楚:「父親,孩兒埋頭苦讀,原是爲了珍惜光陰,成就學業,父親您還有更好的建議嗎?還請您指教。」

  

  顔之推:「愍楚,《尚書》中說:『喜好向人請教,因而有所收穫,能充實學問。』《禮記·學記》也說:『獨自學習,不與志同道合的朋友研討,便會學識淺薄,見聞不廣。』所以讀書求學問,必須互相切磋研討,才能徹底的明通道理。我曾經見到有人只知道閉門讀書,自以爲是,當大家聚集在一起談論的時候,他言談之間的謬誤差失,可就多了。」

  

  愍楚:「好的父親,孩兒以後定會時常與人切磋探討,砥礪學問。父親,與人交流時有哪些應當注意的事呢?」

  

  顔之推:「愍楚,學問應以『眼學』爲先,而不能道聽途説。在彼此交談或寫文章時,如果要引用從前的典故,就必須親自閱讀學習,不可輕信耳朵所聽到的話。有的士大夫不願踏實的學習,又羞於用樸實簡單的言詞,所以只好運用沒有根據的傳說,想盡辦法生硬地將言辭説的文雅又合於事實。如果追問他們爲什麽這樣説,沒有知道原因的,而且運用的時候也時常發生錯誤。這些事情,應當引以爲戒。」

  

  愍楚:「孩兒明白了,親自閲讀,切實體會,明辨慎思,方爲學問之道,不可道聽途説,以『耳學』為學問。」

  

  顔之推:「是的愍楚,爲父接著跟你講有關識字方面的事情。識字,是讀書的根本。世間一般的讀書人,大多不明白識字的重要:讀五經的人,以徐邈所撰《五經音訓》為是,以許慎所撰《五經異義》、《說文解字》為非;學習賦誦的人,只知信守褚詮之的《百賦音》,反而輕忽了呂忱撰的《字林》;研讀《史記》的人,專門注重徐廣著的《史記音義》和鄒誕生著的《史記音》,而廢棄大小篆不加探究;學習《漢書》的人,只喜歡參閱應劭所撰的《漢書集解音義》,以及蘇林對書傳行文間疑難處的解釋,卻忽略了《三蒼》、《廣雅》對字體的根本瞭解。不知道各種音義只是次要的枝葉,對文字的正確瞭解,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一見到服虔、張揖有關音義方面的著作,就寶貴得不得了,但看到他們的《通俗文》、《廣雅》有關文字方面的著作,反而不屑一顧。對於同一人的著作,好惡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不同時代不同人的著作呢?」

  

  愍楚:「是的父親,過分注重音義的研究,是捨本逐末的做法,對文字根原的真切瞭解,才是學問的根本之道。」

  

  顔之推:「愍楚,你説的沒錯。讀書人最重視的就是能廣博地吸取知識。就像郡國的區劃、山川的形勢名稱、官位的高低職守、姓氏族屬的來歷,以及衣服飲食、器皿制度的沿革等,都想著從根本上去探尋,了解它們的原始本末,來龍去脈;但是對於文字方面,卻不是很講究,往往輕忽不加留意,即使是自己的姓名,有時也會出現很多錯誤,縱然能不出錯誤,也不知道爲什麽要取這樣的名字。

  近代有人為兒子取名:比如兄弟的名都是從山傍的字,然而卻有人以峙為名;兄弟的名都是從手傍的字,竟有以機為名的;兄弟的名都是從水傍的字,仍有以凝為名的。即使是一些名儒大學者,這種例子也非常多。假如有人知道以上『名峙』、『名機』、『名凝』與『山傍』、『手傍』、『水傍』不調和的,那又是多麽可笑的事啊!」

  

  愍楚:「原來名字之間也有這麼多的講究,可是父親,對於文字的音義,難道就不需要研究了嗎?」

  

  顔之推:「愍楚,有關音義的著作,像是《字林》、《韻集》等,記載詳實,是不可以忽視的。我曾經跟隨北齊文宣帝到并州去,從井陘關進入上艾縣,在縣東數十里處,有一個獵閭村。後來朝庭的官員在晉陽東百里之外的亢仇城(今山西)附近收受馬的糧草。大家都不知道這兩處是什麼地方,於是便多方查尋求證,還是沒人知道。

  後來翻檢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字林》與《韻集》,才知道獵閭就是過去的䜲餘聚,亢仇就是從前的䜱䜪亭,都屬於上艾縣管轄。」

  

  愍楚:「父親,孩兒今天與您交流獲益良多,更加切實體會到讀書做學問要多向人請教、互相切磋琢磨;而做學問應當以『眼學』爲先,不可道聽途説。有關識字的事情,不能過於關注音譯而忽視了對字根、字原的研究,但是對《字林》、《韻集》這一類的著作,亦不可輕視。感謝父親教誨,孩兒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