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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足-第4集

  初引清規

  二月十八日,我們辭別返回鶴慶府,二十日開始講《楞嚴經》,我有幸被指派任職後堂工作。劍川州了然法師為首座,他是石室山萬佛寺僧,幼時曾去江南各講堂參學。這一期講期,由四位堂口班首輪流複講。當了然法師複講到八還章時,超越了原經旨意,推翻貶低正座亮如師,眾人不服。西堂班首一雲的話激發了我一時衝動,就在講堂當眾揭露首座了然的過錯,用清規石處罰他。亮如師父知道後下得堂來,詢問原委。眾人說:「首座欺昧良心,後堂性情耿直。兩人都未向師白告,乞求師父慈悲饒恕。」亮師對首座說:「八還章文字道理顯然明瞭,是你毀謗經法,自招眾忿,自己應該明察這一點。」又對我說:「你不奉師命,擅自動用清規,應當重加責罰。現在根據眾人的評論,從輕處罰,跪香一炷。」又對眾人說:「後堂紹如認真維護經法,將來領眾出頭。只知道規矩可行,卻不知道人情可諱。」

  

  初聞律

  有一天,來了二三個初出家的到庵上聽經,一派世俗之態,令人厭惡。亮如師勸誡他們說:「出家必須先受沙彌戒,再受比丘戒,行住坐臥應當具備諸種威儀,才能稱作僧。若不受比丘戒,威儀不具,不能叫僧,玷污了法門的清譽。」當時我正侍守在亮如師旁,聽了以後就向師父禮拜,並說:「請師父為我授比丘戒,使我得成合格之僧。」師說:「我是法師,受比丘戒,必須請律師。」我又問:「誰是律師?」師說:「律宗現在快失傳了。南京有古心律師中興律宗,被尊為律祖,他已涅槃,他的傳法弟子中,只有三昧和尚在大力弘揚毗尼,現在江南。」我說:「我去江南受完戒,再回來侍隨師父。」師說:「萬里迢迢,你說得輕巧!」我說:「師父您說的,不受比丘戒不能叫僧。我捨離道門,歸依釋教,為的是做一名僧人。若不能成僧,剃髮還有何意義!」師父沉默無言,我也就退了出來。

  我就這樣經常向師父求告,師父每次都不發一言。到了四月八日講經期圓滿,我在午後又去方丈室向師父告假。師父見我念切志堅,就說:「這是你業力所牽,前途是福也要去受,是苦也要去受,你就去罷!」當時另有幾個人也想和我一起去,也都向師父告假。師父說:「你今天剛開始行腳,就有多人相隨,以後學得好,你會成善知識,否則就成江湖中之頭頭。」我拜謝說:「承蒙師父慈悲授記,我從此要去學做善知識。」

  

  發足參方

  崇禎六年,我三十二歲,四月初八日申時,離別棲雲庵,走了二十五里,到一小庵借宿。成拙二月中旬先上雞足山,我們相約四月二十日在大理府三塔寺相會。我按時到達三塔寺,未見成拙。第二天我去感通寺隨喜,成拙才至。從此,我倆南下相伴不離。走了四天,到了北岩山谷鳥寺,遇見一位在俗時相識的熟人,已在該寺出家,正在施茶。他見到我很驚訝,說:「你怎麼出家行腳啦!我自恨年紀已老,不能隨你同去!」我勸他專修淨業,他立願念佛終生。在此住了十天,便告辭啟程而去。

  

  望塋叩別

  到五月初二日,遙望白雲,家鄉已在目前,借宿在離城十里的金贍寺。思想起自己雙親不能奉養,伯父不能親葬,通宵雨淚不乾。又想起拋撇下兩個幼小的弟弟七年之久,不知流落到何等悲苦地步,現在依附在誰家!我這一別遠行,不知今後如何,不能不見一面。天明我向成拙述說了我的心事,出門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一再思前想後,悲嘆不已!想到,如果現在還以手足之情牽掛,一見面必然墮入業力之羅網,不但出家受戒修行不成,而且今後要報父母、伯父生育深恩也就無門了。應當看到各人都有各自的定業因緣,凡是人生在世,貧富苦樂、壽命長短,都是前生自作之業所感,今世各自受報,縱然是父子至親,也不能替代。只恨不能前去親見一面,這是忘仁義而缺慈悲。現今無可奈何之下,只有用自己修行功德迴向給他們,拯濟他們了!於是我擦乾眼淚,繞城而過,遙向西山祖宗墳塋倒地叩首,心痛如絞,兩足無力,難以舉步。勉力奔走,到了廣通縣,在一座古寺中掛單一宿。

  

  忘情割愛

  第二天,在去祿豐縣的路上,遇到一位親戚周之賓,從省城返回楚雄。他老遠見到我就高聲叫道:「許沖宵,你現在什麼地方?幾時出家?要到哪裡去啊?」我答說:「在雞足山出家,現在下江南去受戒參學。」他問:「是否有信要捎回去?」我說:「捎信也說不清楚,只有二個幼弟,還請你多加照應了!」我一面回答,腳下並未停步。他還想再問些什麼,我心中悲戚,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他站在路邊,望著我走遠才反身走去。成拙說:「既然你不回去相見,也該捎個口信回去才對。」我說:「手足親情,要斷立斷,要捎話去,反而惹起情思難斷了。古人云:『心如鐵石,志願方堅;情愛不忘,至道難成。』」

  

  碧雞金馬

  又走了幾天,省城在望,進了碧雞關。此關峰巒秀拔,為群山之首,俯瞰滇池,一碧萬頃。我們搭船渡過滇池,登岸到了省城,投宿在城外彌勒寺。同行的幾位朋友想到各寺廟去遊覽,打算在這裡歇息幾天。我擔心會碰到親友而遇阻攔,第二天一早就動身去松華壩,出金馬關,到達板橋驛,住了一夜。成拙的俗家住在尋甸府,在楊林以納寨的觀音庵出家,因為是便道,離此不遠,就邀請各位朋友一起去看望他的師父,然後再遠行。我們過了兔兒關,在何有庵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到。他的師父厚道,他的哥哥樸實,都是修道之人。他們一見,歡喜相迎,款待挽留我們住了半個月,方才告別。

  

  羅漢燈

  走了幾天,抵達曲靖府,來到破秦山,是當年諸葛武侯與孟獲盟誓的地方,有一古寺,我們就在這裡掛單。我對各位同行說:「我們大家這次遠行,並不是泛常的遊方僧,不能只是到處觀賞風景,不務正修,應該在這裡購置一架羅漢燈,上面是燈,下部貯油,白天挑著,夜裡照明。每晚大家輪班守值,吃完晚飯戌時點燈,大家圍坐燈前,各人按照自己所學之經,或者讀經文,或者體味經旨,到中夜放參,做為我們行腳的定規。」大家一致同意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