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小兒語-第3集
早上我們把《小兒語》的四言的部分已經告一個段落，接下來要看六言的，請大家翻到第四頁。我們先念四句，「兒小任情」，來：
學生：「兒小任情驕慣，大來負了親心。費盡千辛萬苦，分明養個仇人。」
老師：好，底下是每一句六個字的，這個部分只有六行，二十四句。我們先看第一段，小孩子小的時候「任情」，就是寵壞了，放縱，嬌生慣養，等到長大了以後，違背父母的心願，「負」就是辜負、違背，費盡了千辛萬苦，結果卻養了一個不孝的子孫。這個不孝的子孫，台灣話叫做討債的，來要債的。一般來講，我們從佛家的觀點來看，不管是夫妻的關係，或者是父母跟子女的關係，歸納起來，不是來報恩，就是來討債，有的報恩報完了，壽命就結束終了了；討債討完了，不曉得是誰先回去，總之就是彼此之間相欠的那個債務了結了，該走的就走了。不管他過去生如何、未來世如何，總之這一生，生了這個孩子就是該教養，該管，該好好的管教，而不能這樣子過度的寵溺。
台灣跟大陸現在大部分都生一胎，有的甚至乾脆就不生了。當只生一胎的就變成一個寶貝，什麼都順著他，順順順順，順到最後，到最後的後果就是自作自受，都是自己去承擔，所以小孩子千萬不能夠寵。台灣民間有一句俗語，「寵豬攑灶，寵囝不孝」，聽過嗎？家裡面養豬，對牠待遇太好了，牠就會把你那個爐灶給你舉高，舉起來，用牠鼻子這樣給它撐，弄壞了。養孩子，寵壞了，寵久了、寵壞了就變成不孝，叫做「寵豬攑灶，寵囝不孝」。
再來，「世間第一好事」，一起念：
學生：「世間第一好事，莫如救難憐貧。人若不遭天禍，舍施能費幾文。」
老師：天底下最好的、第一等的好事，莫過於救苦救難，拯救別人的苦難，也就是扶助貧窮。一個人如果能夠不遭受上天降禍，天譴、天禍，這樣子的話，你施捨個幾文錢又有什麼關係？這兩句是前後有因果關聯的。我們一般人遭受的一些災禍，無非就是兩種，一個叫做天災，一個叫人禍，人禍就是人為造成的；天災不可抗拒的，老天爺的，老天爺的懲罰，老天爺的懲罰你就沒辦法了，像颱風來了，沒辦法，沒辦法躲，地震統統都是，這個是叫天災。這種天災如果平常我們有在積陰德，行善積德，佛法裡頭叫做共業中有不共業，大環境有大環境的共業，但是個人在這個共業當中卻有不共業。也就是說，雖然一樣要遭受這個共業的果報，但是因為個人的陰德關係，或許會逢凶化吉，大難化小，災難化平，化災險為平安無事。
所以行善積德是靠日積月累，日常生活當中一點一滴，不需要花很多錢的。布施本來就不僅限於錢財的布施，有財物施、法布施，還有無畏布施，至少有這三種。財物施就是錢財、物品，隨著個人的經濟能力，有錢就多出一點錢，沒有錢我就出力。或者是叫做法布施。什麼叫法布施？精神上面的，講經說法，這叫法布施。講一些道理讓對方了解，開導，開導一些走錯路的青少年，迷路的這些羔羊，勸他回頭。這個功德可大了，救了這一個年輕人，就等於救了一個家庭，救了一群人，這功德很大，叫法布施。無畏施也是精神層面的，無畏就是沒有恐懼怖畏，施就是施捨，讓他，讓對方消除畏懼、消除恐怖，你用柔軟語來安慰他，用各種方面讓他精神得到振作鼓舞。有的快要這個，譬如說要頹廢了，要自我放棄了，或者內心陷入很大的恐慌，精神上感到很無助，你能夠站在他的立場替他設想，給他打打氣，給他這樣精神的一個支柱，這個叫無畏施。觀世音菩薩又叫做施無畏，大慈大悲。所以這些都是不需要花太多錢的，你做了這些功德，自然就可以免掉一些天災、天禍。「救難憐貧」。
再來，「乞兒口乾力盡」：
學生：「乞兒口乾力盡，終日不得一錢。敗子羹肉滿桌，喫著只恨不甜。」
老師：「乞兒」就是乞丐，討飯的孩子。現在比較少看到乞丐，現在隨著時代進步，乞丐這個行業漸漸被詐騙集團取代了，直接用騙的、用搶的。古代這個乞丐不是有丐幫嗎？有一個集團；或者父親是乞丐，兒子跟著當乞丐，這個叫做小乞丐。他在討飯討到口乾舌燥，一天走了多久的多少里路，「終日不得一錢」，不太容易能夠討得到一文錢。反過來這些敗家子，整天在滿桌美餐面前卻還嫌不好吃，不夠我吃。「羹肉滿桌，喫著只恨不甜」，「甜」這當然不只是指甜味而已，不夠滿足他的口腹之欲。所以俗話說富家人，有錢人家，一席酒，一個宴席，就足夠讓貧人，貧窮的人，當做一年的糧食。
台灣這二、三十年來，吃的方面是非常的足夠，反過來看世界上有很多難民，我們最常舉的就是衣索比亞，你看從電視看到，他們那些小孩子瘦得皮包骨，肚子鼓鼓的，躺在地下奄奄一息，在那邊飢餓難耐。偏偏我們台灣的一般人的生活，實在是富足得有一點過度了。你看不管是北中南各大都市，號稱五星級的飯店餐廳，從早餐到午餐，另外還有專門午茶時間，還有晚餐，還有宵夜，從早到晚，那些食物吃到飽的那種，那裡吃，吃吃吃。每天有一些餐廳沒吃完的食物，倒掉的不曉得浪費多少，非常的浪費，太可惜。
所以我們要愛惜物資，自己家裡面，你用多少就取多少，要用多少你卻，用得不多、吃得不多，你卻拚命的夾、拚命夾，最後浪費掉，這個都是折自己的福報，損自己的福報。我相信我們在座不會做這種事情，可是我們身邊，看得太多太多這樣子浪費的，有機會可以勸一勸。
接下來，「蜂蛾也害饑寒」。
學生：「蜂蛾也害饑寒，螻蟻都知疼痛。誰不怕死求活，休要殺人害命。」
老師：「殺人害命」，這邊有個地方校對漏掉的，意思都是一樣的，殺生範圍比較廣。蜂跟蛾各位分辨得出來嗎？蜂跟蛾？蜂你當然認識，但是蛾類跟那個蝴蝶有人就分不出來了。要看牠的幼蟲，一般來說有毛的，那個毛毛蟲，長毛的大概就會變成蝴蝶；沒有毛的就是變成蛾，最多的、最常見的就是蠶蛾，蠶寶寶，養蠶取絲那個，你們養過吧？有沒有毛？沒有毛，類似那樣子的就是蛾。如果有毛的話連碰都不能碰，你輕輕一碰你就會痛很久，因為牠的那個毛本身就有毒，牠通常是一撮一撮，你被牠這樣子碰一下，它就會刺到你的皮膚裡面去，你就會痛很久，這個時候你就要把它拔掉。怎麼拔？不能用手拔，用手拔這邊也傷了，用一種夾子，那個夾子不能，用力就會把毛剪斷的那種，剪斷了的話就卡在裡面了，就輕輕的夾住它不會斷的，一根一根拔它。因為我最近就是在學習當小農夫，所以經常會被碰到，碰到的話就要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的把它夾起來；你如果漏掉一根沒有夾，不小心再去碰到，哇，痛徹心肝。不要小看那一點點毛，沒有拔乾淨它就會又紅又腫又癢，要痛一、二天。所以這些大自然，因為我們距離它太遠了，太久沒有接觸了，常常不了解它的習性。
我過去這一、二年就學習做小農夫，原來才知道瓠瓜跟絲瓜的習性，一天到晚吃瓠仔、吃菜瓜，原來那個瓠瓜是晚上開花，絲瓜是白天開花。你們聽過嗎？大概不知道。瓠瓜的花是白色大概大家知道，它是晚上才開花。而且還有公花跟母花，如果開的時間不一樣，那當然就沒有機會結果，都是靠這些小昆蟲去傳播。
所以這些小昆蟲牠也怕挨餓受凍，「螻蟻」就是螞蟻，螞蟻都知道疼痛，「誰不怕死」，所以千萬不要殺生害命。但是在現在這個時代、這個社會，你要完全不殺生是難上加難。我們每天餐桌上吃的菜，我親自種過菜我才知道，要長出那麼，譬如說一棵高麗菜，要長得那麼大、那麼漂亮，要放多少藥？要殺多少生？你不這樣做根本，你種過的人就知道，長得又小又醜，而且連結這樣的機會都沒有，才長這樣就被吃光了，小白菜沒二、三天就被吃光光，昆蟲也是要吃。你說好了，讓牠吃剩了再讓我們吃，一片葉子也不留。所以在現在這個環境，因為大量的使用化學肥料、化學農藥，連生物它也產生抗藥性，農藥就愈用愈強。所以每天你吃的這些菜，其實多多少少都要分擔一點殺業，除非你都不吃，連米連飯都不要吃，很難。所以我們只能怎麼辦？多多的迴向，多多念佛來還這個債，要不然的話很難免除這樣的共業。
再來，「自家認了不是」。
學生：「自家認了不是，人再不好說你。自家倒在地下，人再不好跌你。」
老師：好，「自家」就是自己。前面我們不是說須好認錯，要肯認錯，當你認錯了以後，一般來講，我們遇見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厚道的人，只要你肯認錯，大家就多少都會原諒你，就不會再繼續來批評你了。你都已經跌倒在地了，還有人會故意再來踹你一腳嗎？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縱使有，也只能說這種人的修養特別不好。所以「人再不好跌你」，這個「跌」是動詞，跌，本來是跌倒，這裡是指踩、踏，就是我們一般講的叫做落井下石。所以對這段文字所要強調的還是認錯，認錯是最好的美德，是最好的，是最好的面對，面對錯誤的方案。現在不是說我們放低姿態，這個放低姿態不是做做假樣子而已，是真正的認為自己不行，認為自己有錯，這是真正的謙虛，不是假謙虛。
還有叫做自我解嘲。什麼叫自我解嘲？譬如說我們曾經經歷過重大的挫敗，重大的人生困境，有的人發生類似的事情，他常常自己就陷溺在那裡，一直走不出來，人家一提到這件事情，他馬上情緒又起來，馬上又回到過去的那種沮喪，這個就是還沒有走出傷痛。到什麼時候才是可以叫做走出傷痛？到有那麼一天，他能夠再重新再來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可以侃侃而談，可以自我解嘲，這個時候他才是稍微真的，不是還陷在那裡面，他走出來了。
類似這樣的情況，每個人相信都有經驗，隨著你的人生閱歷，你能夠對過去的一些不愉快，或許是兩個人之間，兄弟之間、姐妹之間，曾經有過什麼樣的一個摩擦，到最後兩個人如果始終還沒有辦法跳出這樣的一個心裡的芥蒂，永遠是解不開的結。到他們能夠解開結了，這樣才能夠坦然的去面對。所以重要的是我們每一個階段都要勇敢面對現階段現在不完美的我，自己。
早上來我看到你們隔壁書法作品，每人掛了一幅，你們現在看，你天天看都沒什麼感覺，我是隔了十個月再看，還不錯，你們寫得真的還不錯，短短兩個月，甚至有的一個月之間就完成那個作品。但是那是去年的你，我不曉得你現在再寫，是比那個好，還是比那個不行，試試看才知道。所以一開始我也講過很多例子，寫寫，我的寫得好醜，對不對？你們去年在寫的時候，這個好醜啊！都不敢拿出來。你覺得好醜，不敢拿出來，這就是心理障礙，就不願去面對。這樣子也是進步的障礙，進步的絆腳石。你如果肯勇敢的去面對，醜就是醜，一笑置之，也是自我解嘲，反正這不是永遠的我，不是說我就停留在這個階段。如果我永遠是停留在這個階段，那我們就要有慚愧心。否則的話，你如果想要再更進一步，一直往上提升的話，你就不要怕以醜來面對人。這個就是《大學》裡面講的誠，誠意，坦誠，誠意正心，正心誠意。「欲修其身者」怎樣？「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先怎樣？「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這些都可以倒背如流。問題是實際的情境，境界現前的時候，你哪知道這個時候要正心、這個時候要誠意、這個時候要做什麼？
我們每天都在面對，面對自我，勇敢的面對自我，照鏡子的時候，不是像早上講的嫦娥一天到晚照鏡子，還嫌自己不夠漂亮；照鏡子就是，天天看到自己哪裡還有不足。這個外表容貌還可以透過鏡子來照，看，照得清楚。內心的、心中的那種圖像，我們講言為心聲，言語是內心聲音的傳達；字？字如心畫，圖畫的畫，寫出來的字就代表你的內心的圖像，寫字亂七八糟，就代表你的心浮躁、急躁。字寫得醜，字寫得醜，其實這個醜不醜有不同的標準，你覺得醜，我倒覺得很漂亮、很美，每個人認定的美的標準不太一樣。
你們大部分都喜歡蘭花很漂亮，玫瑰花，那個花，尤其那個花瓣重瓣的，好美好美好美，那個顏色好鮮豔、好濃豔、好漂亮，再加上香氣，吸一口，神清氣爽，花是多麼的美。可是還有另外一種美，跟這個不一樣的，剛才那個叫做唯美，唯，唯有的唯，是一般人認定的那種。反過來，松樹的樹皮你認為美嗎？一般都不會覺得它美，摸起來你就不想靠近，可是那是國畫家眼中最美的了，松樹的樹皮畫起來漂亮。怪石頭，岩石，叫你去攀岩，你覺得好累，我不要，那些都是畫家眼中最美的東西，可是它實際上你的感覺是很粗糙。
所以除了唯美以外，還有一種叫做樸拙的美，樸素的樸；拙，笨拙的拙。還有一種大家最習慣，常常聽到的，叫做自然就是美。反過來，不自然？不自然就做作，化妝化得濃妝豔抹，那不自然。所以我們要勇敢面對現階段不完美的自我，這樣你的心態才是健康的，你才會有進步的空間。否則一直把自己封閉起來，那就不誠，不誠懇、不坦誠。不坦誠的話就沒有辦法正心，你窗戶門都沒有打開。心窗，心像一面窗子，心窗要打開，打開心窗，然後別人才看得到你的內心，甚至才能夠進入你的心靈，來幫助你，桌子、椅子哪裡沒有排好。如果你連，不要說門不開，連窗戶都緊閉著，窗簾都遮得緊緊的，看都看不到裡面，很難，那個叫做自我封閉，不願意跟人家溝通。
所以你不要看這些都是對小孩子說的話，如果從小這樣子善巧方便的，讓他能夠養成一些很開闊的、很自然的心胸，長大他就不會畏畏縮縮，就不會避避躲躲藏藏的。如果我們現在，還是有一些躲躲藏藏、畏畏縮縮的心態，也沒關係，總之你就是勇敢的、健康的去面對，就對了，不用怕。
接下來，「氣惱他家富貴」。
學生：「氣惱他家富貴，暢快人有災殃。一些不由自己，可惜壞了心腸。」
老師：這個叫做幸災樂禍。看人家好，看人家有錢，看人家不停的往上爬，職務愈升愈高，官位又愈做愈大，為什麼升官調薪的都是別人，都怎麼不是我？你在那一直氣惱，沒有用。等到有一天上面有人跌倒了，從位置上摔下來了，你就在旁邊偷偷拍手，這個叫幸災樂禍。其實這些都由不了你自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努力是你的本分，可是是不是成功不見得、不盡然。雖然你在那個地方幸災樂禍，好像別人也不見得會聽得到，聽不聽到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受害的是你自己，就是壞了心腸，心腸壞了老天爺都知道，佛菩薩都知道，冥冥中自有因果。
人各有命，嫉妒何益？你有你的命，我有我的命，大家統統能夠認命，社會就相安無事了。偏偏我們現在大家都不願意認命，見不得人家好，你有錢，我貧窮，最好是你跟我一樣窮，這種心態就是不健康。所以這個貪瞋痴慢疑，這個習性大家要去覺察。嫉妒，嫉妒裡面就包括有貪心、有瞋心，當然也有愚痴。
好，這個部分比較快結束了。他的父親呂近溪作的《小兒語》，因為他後面雜言我們這個課本沒有摘錄，所以今天就可以把這個部分告一個段落。不過我們還是做一個總結。早上就說過，三歲小兒能道得，八十老翁卻行不得。不要小看這個叫做小兒語，隨便挑一句來我們自己檢視看看，我們做到幾分？及格的都還不多，這是要一輩子，一輩子去改心。
還有「說得一丈」，這個丈應該沒有人字邊，沒有人字邊，打錯了。「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一丈是十尺，也就是說你講得頭頭是道，講了一百分不如做十分，講了十分不如做一分，做比較重要。我們讀這些傳統道德倫理思想這些書的很多，現在讀的人很多；也就是說，我們在這方面的認識、這方面的知識應該算不少。欠缺的是什麼？就是做而已，不用說太多，做就對了。
憨山大師這首《費閒歌》，來，我們一起念一遍，「講道容易」。
學生：「講道容易修道難，雜念不除總是閒，世間塵勞常掛礙，深山靜坐也徒然。」
老師：你們念過聲韻方面的，這裡頭念起來，有哪一個字就協韻上有點怪怪的？閒。難ㄋㄢˊ跟閒ㄒㄧㄢˊ，雖然底下都是ㄢ，可是中間那個結合韻，那個韻叫做韻首韻腹，介音，介音不一樣。難，閒，閒如果它也是念ㄏㄢˊ，難ㄏㄢˊ就解決了。然ㄖㄢˊ，然的台語念作ㄖㄧㄢˊ，所以你用台語念，用閩南語念，ㄖㄧㄢˊ跟ㄒㄧㄢˊ這個比較諧音，然後跟ㄋㄢˊ又不諧音了，所以這個聲韻的問題很複雜。因為這當中有些字是中古音，有些是上古音，有些是現代音，三個音分別在上中下，你現在統統用現代音念就不是很協和，那只能從符號裡面去看，都是ㄢ，這樣子交代一下，或許有一些疑惑還可以稍微解除一下。
好，看它的意義。講道，講道理，很容易，誰都會講。修道難！難在哪裡？雜念不除，雜念就是妄念，你的雜念、你的妄念沒有除得乾淨的話，總是閒言語，你講再多都是閒言語。我舉自己做例子，我講這麼多，講《千字文》講這些都是大道理，我自己做了多少？我也不及格。如果這樣的話都不要講了，及格了以後再出來講，好像由不得我們，有些時候你就不得不去講。所以我每次上這種《論語》課、四書課的時候，我都會跟學生講說，並不是說我做到了多了不起，否則你看《論語》，隨便一章拿來檢驗一下你都不及格；如果要及格再來講的話，文化傳承也要斷了。所以我們叫做共勉，雖不能至，心嚮往之，講這些都是我們彼此共勉。雜念太多了，妄念數不清。
「世間塵勞常掛礙，深山靜坐也徒然。」我們跑到深山裡面去靜坐，很安靜，空氣很好，很不錯，環境優雅。但是你常常去常常去你就知道了，因為任何一個環境待久了，你都會習慣。習慣了以後，你習慣甲跟習慣乙都叫習慣，你習慣在紛紛擾擾的城市，跟習慣在深山某部分，我說某部分，某部分的心，心還是一樣的。重點不是你把這個身體安放在哪裡，而是你把心安頓在什麼的情境下。你到深山裡面去，你心裡面想著還是滑手機，這裡網路資訊不行，這邊收訊不良。現代人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已經手機上癮了，讓他一個小時都不要去摸這些，不去看那些，有的人，我說一般人，他會慌，心會慌。早上我講慌張，到現在又增加了一種慌，什麼慌？我會不會漏接了什麼訊息？很想再去看看，臉書上面有沒有什麼新訊息，Line群組上面有沒有新訊息，微信上面有沒有什麼什麼，你的心就被那個地方綁住了。就算你發覺了，然後讓你趕快把心拉回來，拉回來以後要做什麼？你如果沒有正事可以做，沒有什麼功課可以做，過不了多久馬上又被這些拉回去了。所以這個就叫塵勞，常常掛在心上，罣礙。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跑到哪裡去都沒有用。在深山只是空氣好，對身體有幫助，不過如此而已，心會亂的人到哪裡都會亂。很難，真的非常難，不是你到那邊去就一切都清淨了，沒有那麼容易的。所以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路，好長的一段路要走。
《小兒語》的部分就先到這邊告一個段落，我們接下來就看《續小兒語》了。這一部《續小兒語》，作者是叫做呂新吾，中文系的應該都認識。但是有一些哲學史，有的學校沒有上到後面，哲學史很多的中文系上到先秦就結束了，時間就不夠了；後面那個都是另外開課，《魏晉玄學》、《隋唐佛學》、《宋明理學》。除非你有另外修《宋明理學》，不然呂新吾有些就不太有機會接觸到。父親就是呂近溪。呂新吾本名叫呂坤，字叔簡，號新吾，別號叫做抱獨居士，也是河南人，寧陵，他是文學家、思想家。古代這些學者，他們統統都是能寫文章而且有思想，所以又是思想家、又是文學家。你像蘇東坡，蘇東坡文章好，詩詞作得好，但是他那個詩詞內容都有很深的哲思，哲學思想。
呂新吾天資很聰穎，六歲就入學啟蒙，十五歲就寫出了這些很鏗鏘有力的，叫《夜氣銘》，還有《招良心詩》。夜氣是在孟子書上面提到的，是說我們人白天再怎麼樣的心浮氣躁，再做了什麼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情，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就能夠靜下來反省，這個時候頭腦是比較清楚的，這一股靈明之氣就叫做夜氣，不是暮氣沉沉，剛好相反，他的夜氣是清醒的。孟子書上是這麼說，這是古代的人。所以他作了一篇文章叫做銘文，銘文就像我們讀過座右銘那一類的，叫做《夜氣銘》。
還有招良心的詩。什麼叫招良心？良心跑掉了，給它召喚回來，也是孟子講的求其放心，放出去的羊把牠收回來，放出去的心把它招回來，尤其是良心。十五歲就寫出這些東西了。二十五歲中秀才，而且是第一名，二十六歲，隔年中舉，三十九歲中進士。這個都是古代的科舉考試，一層一層、一關一關這樣子過關。後來就做官，歷任山東的參政、山西的按察使、陝西右布政使、刑部左右侍郎，這是他的經歷。他做官的時候都是愛民如子弟，把老百姓當作自己的親生的子女，自己的兄弟一樣來看待。這個不是像現代的這些做官的，裝裝模樣、做做假樣子，然後號召一批媒體記者來，然後刷刷馬桶，再訪視一下育幼院、養老院，不是這些作秀，那是真心的愛民如子，而且是視貪官如仇人。所到之處頗有政績，深深的受到人民、士民的愛戴。他跟沈鯉還有郭正域被稱為明朝萬曆年間天下三大賢人，活到八十三歲。
他留下來的著作有《續小兒語》、《演小兒語》、《呻吟語》、《去偽齋文集》等。第二部《演小兒語》，跟我們這本書是有關聯的。為什麼叫《演小兒語》？演是什麼？歌，歌謠，這本書的內容是歌謠。他本來就是收集這些歌謠，然後把它改編。另外他也覺得歌謠很重要，於是他又把民間的一些比較通俗、比較俚俗，比較沒有教育意義的，把它改編成有教育正面積極的，叫做《演小兒語》，後面有序會提到。
呂新吾他流傳世間有一些名言，我覺得很有意義，提供給各位參考。他說，「深沉厚重」，是第一等的資質。我們如果要任用人才，以後各位都是人才，都是被重用的，等到你也獨當一面，你也需要助手，希望有人來協助你推廣的時候，你就要招募人才。招募人才你就必須要能夠分辨，什麼人可用，什麼人不能用。看看古人怎麼說，他把人才，人的資質分成這幾等，第一等的叫做深沉厚重。我們早上一直講不要浮躁、不要慌張，這就是深沉厚重。深沉是好，但是改了一個字就不好了。改什麼字？什麼沉？陰沉。陰沉是不好的字眼，表示那個人心胸狹窄，常常跟你耍陰的叫做陰沉。而這個深沉是好的，是褒義詞，是不浮躁，能夠沉潛。
例如說你有一個小小的體會，巴不得趕快跟人家分享。我看我們現在很多年輕的同學們，在臉書上經常一天到晚在分享分享分享，什麼芝麻綠豆小事都拿出來分享，但是有些話就說得太早、說得太快了。傳統的古人常常就是，你有一些心得體會，通常都會再醞釀一段時間，沉潛一段時間，等它很成熟了你再來發布。像我們在大學裡面任教，不是經常要發表一些什麼什麼單篇論文、期刊論文，我個人發表了單篇論文不多，但是每一篇我至少都醞釀個三、五年以上，我才拿出去發表。就是一個概念、一個想法，對《論語》、對儒學佛學、對《中庸》《大學》某一個章節一個體會。體會了是體會，但是你要把它擴大成一個稍微有一點系統、有一點組織的，這樣的一個小小的小論題的話，你還必須要讓時間去沉潛、醞釀。就跟我們釀葡萄、醃梅子、醃菜乾都一樣，需要的是時間，那個叫醞釀，醞釀是急不得的，要釀三個月你就得三個月。等到至少稍稍成熟一點，你再來發表，不必急，一定要按捺住這個性子，不要迫不及待，我趕快要跟你分享，結果講了以後後悔，講錯了，不成熟。人生能夠盡量減少一次後悔，你就減少，如果太多次的後悔，到最後後悔不完。所以第一等資質是深沉厚重。
再來，「磊落豪雄」，這是第二等。磊落，光明，心胸坦蕩蕩的；豪雄，豪邁、豪氣、豪爽。我講一個感受，一個感覺，或者一個感慨，我們接受傳統文化薰陶的當中，像我這二、三十年來所接觸的，很多人本來很豪邁的，最後變成不夠豪邁。我這樣講可能不是很周延，但是這是一種感受。因為我們的智慧不夠，我們不是學了很多就是要溫良恭儉讓，可是現在不是有人反對嗎？我們不能再溫良恭儉讓了。有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這樣的聲音？沒有。各位很單純，各位都在這邊很健康的空氣當中呼吸，大家接觸的都是諸上善人俱會一處，所以外面這些風風雨雨、紛紛擾擾，你們比較少會聽到。現在我們傳統文化面臨，在台灣面臨很多的挑戰，就說溫良恭儉讓都被拿出來批判，不止這樣，《弟子規》也被拿出來批判，《論語》也被拿出來批判，整個儒家思想，整個孔子的思想，統統被拿出來批判了。當然很久以前，幾十年前，批孔揚秦的時代，或者是說歷史上也有經歷過這一些，這些都無所謂，反正都會過去。現在是我們要弘揚傳統文化的時候了，對不對？但是現在這個社會，你只要有一股正面的，馬上又有一股反彈的、對立的統統就來了。
所以我們面對這些，難免都信心會有一些疑惑，到底傳統文化這條路是不是真的，真的可以暢行無阻？可以不停的持續的一直發揚光大下去，未來是不是很光明？當然我們在勉勵自己的時候，都說要有信心、要有信心，但是你也不能閉著眼睛，不看那些阻礙的力量。尤其我們以後是種子教師，你要面對的不是每一個都很好教的，每個都很好教的話就不需要我們教了，學校教育就可以把他教好了。所以我們要面對反而是更難教的那一群，這一群你能夠把他調伏了，你才真的是成功。不然乖寶寶來讓你教，誰也會，像你們這麼乖的我來教，我很放鬆、很輕鬆，輕鬆自在，兩個月就可以有作品掛在那裡了，那是你們資質好。可是你以後出去推廣，你不要以為大家都像你一樣，沒有那麼幸運的，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你的豪氣也不要被這個打敗了。所謂豪雄，慢慢的去體會，這是第二等。
第三等才是「聰明才辯」。聰明才辯有一點像我們佛法講的叫世智辯聰，這種聰明還不是真的智慧，是頭腦好而已，口才，口若懸河，呂新吾把它列為第三等。不過現在社會上是這種人最吃香，對不對？最吃得開。以前不是有一個透過信用卡怎麼樣子，弄弄弄就可以撈到很多錢嗎？號稱為卡神嗎？我們不要指名道姓了，確實很多人推崇他，這是社會風氣的很不好。這個社會風氣看大家推崇的是什麼，你就了解到這個社會的病態是什麼了。我們現在的使命就是要去扭轉這個風氣，你能夠影響十個就十個，一百就一百個，從自己做起。奸巧、狡猾，這樣的人在社會吃得開，反而受大家鼓掌，受大家拍手，所以才會說不要溫良恭儉讓了。面對一些對傳統儒家思想、傳統文化，站出來挑戰、質疑，你要如何去第一步先穩住自己的思想，第二步你要怎麼樣去回應，這個都是我們要學的，不是說以後你將來要去推廣，一路順暢、一帆風順，沒有那麼簡單的事情。
好，這也是讓我們知道說，我們要重用人才，你必須要分辨什麼類型、什麼風格是第幾等的，你要選擇哪一種。也不是說聰明才辯都完全不能用了，用人的時候，只要他有一點長處就可以用，但是你必須要了解他的短處在哪裡，不要讓他，就是說擺對位置就對了。他的長處要擺在適合的位置；不適合他，是他的短處了，你不要讓他也去什麼事都要管，什麼事都要讓他來做，適才適用就對了。
底下說，這個是另外一段，「在上者積寬成柔，積柔成怯，積怯成畏，積畏成廢。在下者積慢成驕，積驕成怨，積怨成橫，積橫成敗」。都是積，累積的。這一段話你沒有在外面工作過的人，大概不太容易體會得出來，像各位你們十幾歲年輕人，大概只能從字面上去揣摩幾分。但是呂新吾他處在明朝，我們現在對明朝的印象，很強嗎？政治很清明嗎？好像也沒有。任何朝代都是開國的第一任、第二任君王還不錯，到中間開始就會慢慢走下坡了。以前雪廬老人說過，歷史上那麼多的皇帝、那麼多朝代，真正出幾個好皇帝的只有清朝。唐朝不是也不錯嗎？清朝還比它好一點。
好了，這裡面講到在上在下，通常都是在官場上的情形，在上位的人積寬成柔，我們不是要溫良恭儉讓，要寬厚，但是你一味的寬寬寬寬，沒有一個節制，到最後人家就會說你太過於柔弱了，這是指在上的人，在上位的人。柔弱又繼續的累積，柔柔柔，積柔，最後說怯懦，懦弱，怯，畏怯。這個怯畏什麼什麼的，這個每個字都有一些區別，怯指的是膽怯，做事情就畏首畏尾。積怯成畏，畏就更嚴重了，裹足不進。最後廢，廢，現在網路上，一些年輕人一天到晚在喊廢，我要發廢文，不想看的人可以略過。我覺得莫名其妙，你幹嘛發？我要貼。既然是廢文，你幹嘛貼？還叫人家沒興趣的人不要看，無奇不有。你看這個呂新吾先生，他看的事情看得很透徹，這個講的就是為政。
好了，在上位者如何，再看在下位的人。「在下者積慢成驕」，慢就是怠慢、傲慢。我們如果是在工作單位上班，你是底層的，你看上司督導得不夠緊，你就慢慢來吧，本來一天可以完成的事情，就給它拖個一個禮拜，上邊也沒有什麼話。好，這個叫做積慢成驕，以後你就說，好了，這樣可以，沒關係。這個也是在寵，嬌生慣養一樣。「積驕成怨，積怨成橫，積橫成敗」，這個驕，驕就是心態上面的驕，驕跟慢其實是一體的兩面，驕慢、傲慢。到後來因為長官不可能永遠不發覺，等到被發覺的時候，稍微盯你一下你就抱怨，限你三天之內給我交出來，哪一個不抱怨？可是原來一天就可以做的事情，現在還給你三天，你不感謝，你心裡還抱怨他，因為你已經習慣，我就是要花七天，這叫積驕成怨。積怨成橫，怨到最後，你的行為就愈來愈不講道理了，橫行。你就是這個機關裡面的什麼？特權分子，或者是一些大家的眼中釘、公敵。最後就請你走路，積橫成敗。
他這個真的是觀察入微，不只是他所處的明代，放到當今眼前好像也是如此，工作職場上面就是這個樣子。看看你的處境、你的身分，是在上還是在下，能夠從這裡面好好去體會，就能夠得到很多的教訓。
好了，我們來看他的序，呂新吾的序，一樣，課本沒有，請大家念一下。
學生：「小兒皆有語，語皆成章，然無謂。先君謂無謂也，更之。又謂所更之未備也，命余續之。既成刻矣，余又借小兒原語而演之。語云：『教子嬰孩』。是書也誠鄙俚，庶乎嬰孩一正傳哉！乃余竊自愧焉。」
老師：好，這個序是後面這個《續小兒語》這本書的序。他說「小兒皆有語」，跟前面一樣，小孩子都會說話。而且小孩子的話很可愛，自自然然，文章那個文采天成，天然，說出來就是一首童詩。你們小時候也都當過小詩人，三歲以前那個講話很可愛。我現在家裡面有三個小孫子，一個三歲半，一個二歲半，一個還不到半歲。我從那兩個三歲、二歲的，他們偶爾回來，有時候在對話，他們兩個兒童之間的對話；有時候跟我這個老人的對話，祖孫的對話，才能夠真的體會到古人所謂含飴弄孫那種天倫之樂。人到了這個年紀，到六十歲以後，如果少了這樣孩童的赤子之心的滋潤，如果少了那個的話，那是一個缺憾。
小孩子很可愛、很天真。有一天我看他們在那裡對話，哥哥說什麼什麼，弟弟說什麼，哥哥說不要。一個說這樣，不要。結果弟弟說，你不要一直說不要。前天我們在吃晚餐，然後那個哥哥，他們是堂兄弟，他在那邊吃飯，他媽媽就跟他說，吃飯不是要比第一，是要比誰吃得多、嚼得細，細嚼慢嚥。我順口就說，你一口飯要嚼一百零八次。那個弟弟就突然冒出一句，阿公你不要說這一句話了。二歲半。我一聽我就哈哈大笑。他接著說，你不要哈哈笑了。我就繼續笑。小孩子很可愛、很天真。然後再更久以前，那個老大還更小的時候，有一天就早上要早餐，就要出去附近的麵包店，就要去買麵包，然後他就說，什麼麵包店，什麼什麼麵包店我來了，東興路我來踩你。我來踩你，東興路我來踩你，這是什麼文法？叫童詩文法，童詩語法，東興路我來踩你。
然後他又，那個小的，前幾天他那個彩色筆他都這樣，咚咚咚咚，然後那個筆芯都縮進去了，總共有三支。我回家他就說，阿公你幫我修理。我說好，明天吧。明天一大早一起床，一見面說：「阿公，彩色筆在呼喚你」。這個呼喚他們都是從那些繪本那個故事書裡面聽來的。前一陣子，我常常去我們埔里山上那邊去種種菜，一個人在那個地方，他就視訊說：「阿公你一個人會不會孤單？」我說：「阿公很孤單。」他又跟我說：「不會，你有阿嬤陪。」我說不會。你有邦邦陪，你有多多陪，你有誰，把全家人的名字都念一遍。好溫馨，你的心都融化了。好了，我問他：「你會不會孤單？」不會。為什麼？他就在那念念念念，小孩子的心是多麼的天真可愛。
所以這裡說，「小兒皆有語，語皆成章」，自然的文采，不需要增一字減一字就是童詩。可是慢慢長大，不可愛了，你們帶過小朋友你就知道。像台灣，幼稚園唱唱跳跳，一、二年級還可以唱，三、四年級叫做音樂，就不太要動了；五、六年級嘴巴都不張開了。這很奇怪，這是教育，教育制度造成的，本來很天真、很活潑、很可愛，愈大愈不天真、愈不可愛，很難。
所以他這些固然是有文采，「然無謂」，你要從這裡頭去找那個很深刻，很有教育意義、教育價值的，雖然不多，但是我們也不要什麼事都要掛上一個重重的包袱，都一定得要有深富教育意義的才可以，千萬不要用這樣子太過於偏離的想法。以前曾經有一位朋友問我說，張老師能不能麻煩你推薦一些純正的國樂？我說我好像找不出來。純正的國樂，各位聽起來或許沒什麼感覺，有的人認為音樂只能聽國樂，不能聽西樂；看醫生只能看中醫，不能看西醫；要運動只能練國術，不能打球。你有沒有遇過這樣的？沒有，很好，很幸運。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偏執。我們如果說所有的教材，你都要給他賦予濃濃厚厚重重的，又具有教育意義的你才要來教，那對不起，找不到，現在的孩子也禁不起這麼高濃度的養料養分。
你看那個蘭花噴那個花寶，要稀釋多少倍？你們都沒有玩過花、種過花，花寶是一種肥料，千分之一，一千倍，也就是一克的花寶肥料要稀釋一千ＣＣ。你如果給它一百ＣＣ，差十倍，那個花會怎樣你知道嗎？鹹死了。現在的孩子，你不能給他太濃郁的、太濃烈的，他吸收不了，這個我們必須要了解。你只能真的是要稀釋再稀釋，背是可以，你要講解的時候他要吸收，他沒有辦法吸收那個濃度太高的，只能是淺淺的、淺淺的，所以才要寓教於樂。好了，沒有意義沒關係，不過我們還可以使力的就是說，你再給他加料加一點點，不要加得太猛。
「先君謂」，「謂」就是說；「無謂也」，因為兩個謂一前一後，就怕你們搞錯意思，無謂是無意義也，前面那個謂是說。所以要更，更之，要改變一下。又說「所更之未備」，就是在他父親手裡他做得還不夠完備，就叫我，叫他兒子繼續做這個工作。於是這個《續小兒語》完成了，「刻」就是古時候是雕那個板子，雕木板，刻印。完成了以後，我又借這個小兒原語來演之，演就是剛才作者介紹的時候講到，《演小兒語》，他收錄了當時的歌謠四十六首。現在做一些文學研究的人，就把這個拿來當研究材料也不錯，古代的童歌、歌謠，不過有經過他潤飾。
俗話說，「語云：教子嬰孩」，你要教小孩子就是趁嬰兒階段，才能夠教導得成，太大了就來不及了。以前農家耕田那個牛拖那個犁，背上不是有一個彎彎的東西嗎？有沒有？你們看過吧？馱在牛背上一個彎彎的東西，是用那個竹子做成的。它是竹子小小當竹筍的時候，就給它一個模子就這樣長，長大以後就硬起來了，你不要等到長成竹子再來用燒，燒彎了，那個就不堅固了，那個牛一拉用力就斷掉了，從小就要給它雕那個形狀，這個叫做教子嬰孩。
這本書「誠鄙俚」，是很通俗沒有錯，實在是通俗沒有錯。庶幾，「庶乎」，幾乎就是嬰孩正傳，這是嬰兒一個正題，主要的故事。它很通俗，這句話不太好翻成白話。他說剛好這個故事，這個《續小兒語》，就是一個嬰兒他的一個生活當中，這些材料、這些故事都是契合他們所需要的一個主題。「乃余竊自愧焉」，後面還有一段，我們下一節再說好了。
續小兒語-第3集
早上我們把《小兒語》的四言的部分已經告一個段落，接下來要看六言的，請大家翻到第四頁。我們先念四句，「兒小任情」，來：
學生：「兒小任情驕慣，大來負了親心。費盡千辛萬苦，分明養個仇人。」
老師：好，底下是每一句六個字的，這個部分只有六行，二十四句。我們先看第一段，小孩子小的時候「任情」，就是寵壞了，放縱，嬌生慣養，等到長大了以後，違背父母的心願，「負」就是辜負、違背，費盡了千辛萬苦，結果卻養了一個不孝的子孫。這個不孝的子孫，台灣話叫做討債的，來要債的。一般來講，我們從佛家的觀點來看，不管是夫妻的關係，或者是父母跟子女的關係，歸納起來，不是來報恩，就是來討債，有的報恩報完了，壽命就結束終了了；討債討完了，不曉得是誰先回去，總之就是彼此之間相欠的那個債務了結了，該走的就走了。不管他過去生如何、未來世如何，總之這一生，生了這個孩子就是該教養，該管，該好好的管教，而不能這樣子過度的寵溺。
台灣跟大陸現在大部分都生一胎，有的甚至乾脆就不生了。當只生一胎的就變成一個寶貝，什麼都順著他，順順順順，順到最後，到最後的後果就是自作自受，都是自己去承擔，所以小孩子千萬不能夠寵。台灣民間有一句俗語，「寵豬攑灶，寵囝不孝」，聽過嗎？家裡面養豬，對牠待遇太好了，牠就會把你那個爐灶給你舉高，舉起來，用牠鼻子這樣給它撐，弄壞了。養孩子，寵壞了，寵久了、寵壞了就變成不孝，叫做「寵豬攑灶，寵囝不孝」。
再來，「世間第一好事」，一起念：
學生：「世間第一好事，莫如救難憐貧。人若不遭天禍，舍施能費幾文。」
老師：天底下最好的、第一等的好事，莫過於救苦救難，拯救別人的苦難，也就是扶助貧窮。一個人如果能夠不遭受上天降禍，天譴、天禍，這樣子的話，你施捨個幾文錢又有什麼關係？這兩句是前後有因果關聯的。我們一般人遭受的一些災禍，無非就是兩種，一個叫做天災，一個叫人禍，人禍就是人為造成的；天災不可抗拒的，老天爺的，老天爺的懲罰，老天爺的懲罰你就沒辦法了，像颱風來了，沒辦法，沒辦法躲，地震統統都是，這個是叫天災。這種天災如果平常我們有在積陰德，行善積德，佛法裡頭叫做共業中有不共業，大環境有大環境的共業，但是個人在這個共業當中卻有不共業。也就是說，雖然一樣要遭受這個共業的果報，但是因為個人的陰德關係，或許會逢凶化吉，大難化小，災難化平，化災險為平安無事。
所以行善積德是靠日積月累，日常生活當中一點一滴，不需要花很多錢的。布施本來就不僅限於錢財的布施，有財物施、法布施，還有無畏布施，至少有這三種。財物施就是錢財、物品，隨著個人的經濟能力，有錢就多出一點錢，沒有錢我就出力。或者是叫做法布施。什麼叫法布施？精神上面的，講經說法，這叫法布施。講一些道理讓對方了解，開導，開導一些走錯路的青少年，迷路的這些羔羊，勸他回頭。這個功德可大了，救了這一個年輕人，就等於救了一個家庭，救了一群人，這功德很大，叫法布施。無畏施也是精神層面的，無畏就是沒有恐懼怖畏，施就是施捨，讓他，讓對方消除畏懼、消除恐怖，你用柔軟語來安慰他，用各種方面讓他精神得到振作鼓舞。有的快要這個，譬如說要頹廢了，要自我放棄了，或者內心陷入很大的恐慌，精神上感到很無助，你能夠站在他的立場替他設想，給他打打氣，給他這樣精神的一個支柱，這個叫無畏施。觀世音菩薩又叫做施無畏，大慈大悲。所以這些都是不需要花太多錢的，你做了這些功德，自然就可以免掉一些天災、天禍。「救難憐貧」。
再來，「乞兒口乾力盡」：
學生：「乞兒口乾力盡，終日不得一錢。敗子羹肉滿桌，喫著只恨不甜。」
老師：「乞兒」就是乞丐，討飯的孩子。現在比較少看到乞丐，現在隨著時代進步，乞丐這個行業漸漸被詐騙集團取代了，直接用騙的、用搶的。古代這個乞丐不是有丐幫嗎？有一個集團；或者父親是乞丐，兒子跟著當乞丐，這個叫做小乞丐。他在討飯討到口乾舌燥，一天走了多久的多少里路，「終日不得一錢」，不太容易能夠討得到一文錢。反過來這些敗家子，整天在滿桌美餐面前卻還嫌不好吃，不夠我吃。「羹肉滿桌，喫著只恨不甜」，「甜」這當然不只是指甜味而已，不夠滿足他的口腹之欲。所以俗話說富家人，有錢人家，一席酒，一個宴席，就足夠讓貧人，貧窮的人，當做一年的糧食。
台灣這二、三十年來，吃的方面是非常的足夠，反過來看世界上有很多難民，我們最常舉的就是衣索比亞，你看從電視看到，他們那些小孩子瘦得皮包骨，肚子鼓鼓的，躺在地下奄奄一息，在那邊飢餓難耐。偏偏我們台灣的一般人的生活，實在是富足得有一點過度了。你看不管是北中南各大都市，號稱五星級的飯店餐廳，從早餐到午餐，另外還有專門午茶時間，還有晚餐，還有宵夜，從早到晚，那些食物吃到飽的那種，那裡吃，吃吃吃。每天有一些餐廳沒吃完的食物，倒掉的不曉得浪費多少，非常的浪費，太可惜。
所以我們要愛惜物資，自己家裡面，你用多少就取多少，要用多少你卻，用得不多、吃得不多，你卻拚命的夾、拚命夾，最後浪費掉，這個都是折自己的福報，損自己的福報。我相信我們在座不會做這種事情，可是我們身邊，看得太多太多這樣子浪費的，有機會可以勸一勸。
接下來，「蜂蛾也害饑寒」。
學生：「蜂蛾也害饑寒，螻蟻都知疼痛。誰不怕死求活，休要殺人害命。」
老師：「殺人害命」，這邊有個地方校對漏掉的，意思都是一樣的，殺生範圍比較廣。蜂跟蛾各位分辨得出來嗎？蜂跟蛾？蜂你當然認識，但是蛾類跟那個蝴蝶有人就分不出來了。要看牠的幼蟲，一般來說有毛的，那個毛毛蟲，長毛的大概就會變成蝴蝶；沒有毛的就是變成蛾，最多的、最常見的就是蠶蛾，蠶寶寶，養蠶取絲那個，你們養過吧？有沒有毛？沒有毛，類似那樣子的就是蛾。如果有毛的話連碰都不能碰，你輕輕一碰你就會痛很久，因為牠的那個毛本身就有毒，牠通常是一撮一撮，你被牠這樣子碰一下，它就會刺到你的皮膚裡面去，你就會痛很久，這個時候你就要把它拔掉。怎麼拔？不能用手拔，用手拔這邊也傷了，用一種夾子，那個夾子不能，用力就會把毛剪斷的那種，剪斷了的話就卡在裡面了，就輕輕的夾住它不會斷的，一根一根拔它。因為我最近就是在學習當小農夫，所以經常會被碰到，碰到的話就要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的把它夾起來；你如果漏掉一根沒有夾，不小心再去碰到，哇，痛徹心肝。不要小看那一點點毛，沒有拔乾淨它就會又紅又腫又癢，要痛一、二天。所以這些大自然，因為我們距離它太遠了，太久沒有接觸了，常常不了解它的習性。
我過去這一、二年就學習做小農夫，原來才知道瓠瓜跟絲瓜的習性，一天到晚吃瓠仔、吃菜瓜，原來那個瓠瓜是晚上開花，絲瓜是白天開花。你們聽過嗎？大概不知道。瓠瓜的花是白色大概大家知道，它是晚上才開花。而且還有公花跟母花，如果開的時間不一樣，那當然就沒有機會結果，都是靠這些小昆蟲去傳播。
所以這些小昆蟲牠也怕挨餓受凍，「螻蟻」就是螞蟻，螞蟻都知道疼痛，「誰不怕死」，所以千萬不要殺生害命。但是在現在這個時代、這個社會，你要完全不殺生是難上加難。我們每天餐桌上吃的菜，我親自種過菜我才知道，要長出那麼，譬如說一棵高麗菜，要長得那麼大、那麼漂亮，要放多少藥？要殺多少生？你不這樣做根本，你種過的人就知道，長得又小又醜，而且連結這樣的機會都沒有，才長這樣就被吃光了，小白菜沒二、三天就被吃光光，昆蟲也是要吃。你說好了，讓牠吃剩了再讓我們吃，一片葉子也不留。所以在現在這個環境，因為大量的使用化學肥料、化學農藥，連生物它也產生抗藥性，農藥就愈用愈強。所以每天你吃的這些菜，其實多多少少都要分擔一點殺業，除非你都不吃，連米連飯都不要吃，很難。所以我們只能怎麼辦？多多的迴向，多多念佛來還這個債，要不然的話很難免除這樣的共業。
再來，「自家認了不是」。
學生：「自家認了不是，人再不好說你。自家倒在地下，人再不好跌你。」
老師：好，「自家」就是自己。前面我們不是說須好認錯，要肯認錯，當你認錯了以後，一般來講，我們遇見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厚道的人，只要你肯認錯，大家就多少都會原諒你，就不會再繼續來批評你了。你都已經跌倒在地了，還有人會故意再來踹你一腳嗎？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縱使有，也只能說這種人的修養特別不好。所以「人再不好跌你」，這個「跌」是動詞，跌，本來是跌倒，這裡是指踩、踏，就是我們一般講的叫做落井下石。所以對這段文字所要強調的還是認錯，認錯是最好的美德，是最好的，是最好的面對，面對錯誤的方案。現在不是說我們放低姿態，這個放低姿態不是做做假樣子而已，是真正的認為自己不行，認為自己有錯，這是真正的謙虛，不是假謙虛。
還有叫做自我解嘲。什麼叫自我解嘲？譬如說我們曾經經歷過重大的挫敗，重大的人生困境，有的人發生類似的事情，他常常自己就陷溺在那裡，一直走不出來，人家一提到這件事情，他馬上情緒又起來，馬上又回到過去的那種沮喪，這個就是還沒有走出傷痛。到什麼時候才是可以叫做走出傷痛？到有那麼一天，他能夠再重新再來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可以侃侃而談，可以自我解嘲，這個時候他才是稍微真的，不是還陷在那裡面，他走出來了。
類似這樣的情況，每個人相信都有經驗，隨著你的人生閱歷，你能夠對過去的一些不愉快，或許是兩個人之間，兄弟之間、姐妹之間，曾經有過什麼樣的一個摩擦，到最後兩個人如果始終還沒有辦法跳出這樣的一個心裡的芥蒂，永遠是解不開的結。到他們能夠解開結了，這樣才能夠坦然的去面對。所以重要的是我們每一個階段都要勇敢面對現階段現在不完美的我，自己。
早上來我看到你們隔壁書法作品，每人掛了一幅，你們現在看，你天天看都沒什麼感覺，我是隔了十個月再看，還不錯，你們寫得真的還不錯，短短兩個月，甚至有的一個月之間就完成那個作品。但是那是去年的你，我不曉得你現在再寫，是比那個好，還是比那個不行，試試看才知道。所以一開始我也講過很多例子，寫寫，我的寫得好醜，對不對？你們去年在寫的時候，這個好醜啊！都不敢拿出來。你覺得好醜，不敢拿出來，這就是心理障礙，就不願去面對。這樣子也是進步的障礙，進步的絆腳石。你如果肯勇敢的去面對，醜就是醜，一笑置之，也是自我解嘲，反正這不是永遠的我，不是說我就停留在這個階段。如果我永遠是停留在這個階段，那我們就要有慚愧心。否則的話，你如果想要再更進一步，一直往上提升的話，你就不要怕以醜來面對人。這個就是《大學》裡面講的誠，誠意，坦誠，誠意正心，正心誠意。「欲修其身者」怎樣？「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先怎樣？「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這些都可以倒背如流。問題是實際的情境，境界現前的時候，你哪知道這個時候要正心、這個時候要誠意、這個時候要做什麼？
我們每天都在面對，面對自我，勇敢的面對自我，照鏡子的時候，不是像早上講的嫦娥一天到晚照鏡子，還嫌自己不夠漂亮；照鏡子就是，天天看到自己哪裡還有不足。這個外表容貌還可以透過鏡子來照，看，照得清楚。內心的、心中的那種圖像，我們講言為心聲，言語是內心聲音的傳達；字？字如心畫，圖畫的畫，寫出來的字就代表你的內心的圖像，寫字亂七八糟，就代表你的心浮躁、急躁。字寫得醜，字寫得醜，其實這個醜不醜有不同的標準，你覺得醜，我倒覺得很漂亮、很美，每個人認定的美的標準不太一樣。
你們大部分都喜歡蘭花很漂亮，玫瑰花，那個花，尤其那個花瓣重瓣的，好美好美好美，那個顏色好鮮豔、好濃豔、好漂亮，再加上香氣，吸一口，神清氣爽，花是多麼的美。可是還有另外一種美，跟這個不一樣的，剛才那個叫做唯美，唯，唯有的唯，是一般人認定的那種。反過來，松樹的樹皮你認為美嗎？一般都不會覺得它美，摸起來你就不想靠近，可是那是國畫家眼中最美的了，松樹的樹皮畫起來漂亮。怪石頭，岩石，叫你去攀岩，你覺得好累，我不要，那些都是畫家眼中最美的東西，可是它實際上你的感覺是很粗糙。
所以除了唯美以外，還有一種叫做樸拙的美，樸素的樸；拙，笨拙的拙。還有一種大家最習慣，常常聽到的，叫做自然就是美。反過來，不自然？不自然就做作，化妝化得濃妝豔抹，那不自然。所以我們要勇敢面對現階段不完美的自我，這樣你的心態才是健康的，你才會有進步的空間。否則一直把自己封閉起來，那就不誠，不誠懇、不坦誠。不坦誠的話就沒有辦法正心，你窗戶門都沒有打開。心窗，心像一面窗子，心窗要打開，打開心窗，然後別人才看得到你的內心，甚至才能夠進入你的心靈，來幫助你，桌子、椅子哪裡沒有排好。如果你連，不要說門不開，連窗戶都緊閉著，窗簾都遮得緊緊的，看都看不到裡面，很難，那個叫做自我封閉，不願意跟人家溝通。
所以你不要看這些都是對小孩子說的話，如果從小這樣子善巧方便的，讓他能夠養成一些很開闊的、很自然的心胸，長大他就不會畏畏縮縮，就不會避避躲躲藏藏的。如果我們現在，還是有一些躲躲藏藏、畏畏縮縮的心態，也沒關係，總之你就是勇敢的、健康的去面對，就對了，不用怕。
接下來，「氣惱他家富貴」。
學生：「氣惱他家富貴，暢快人有災殃。一些不由自己，可惜壞了心腸。」
老師：這個叫做幸災樂禍。看人家好，看人家有錢，看人家不停的往上爬，職務愈升愈高，官位又愈做愈大，為什麼升官調薪的都是別人，都怎麼不是我？你在那一直氣惱，沒有用。等到有一天上面有人跌倒了，從位置上摔下來了，你就在旁邊偷偷拍手，這個叫幸災樂禍。其實這些都由不了你自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努力是你的本分，可是是不是成功不見得、不盡然。雖然你在那個地方幸災樂禍，好像別人也不見得會聽得到，聽不聽到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受害的是你自己，就是壞了心腸，心腸壞了老天爺都知道，佛菩薩都知道，冥冥中自有因果。
人各有命，嫉妒何益？你有你的命，我有我的命，大家統統能夠認命，社會就相安無事了。偏偏我們現在大家都不願意認命，見不得人家好，你有錢，我貧窮，最好是你跟我一樣窮，這種心態就是不健康。所以這個貪瞋痴慢疑，這個習性大家要去覺察。嫉妒，嫉妒裡面就包括有貪心、有瞋心，當然也有愚痴。
好，這個部分比較快結束了。他的父親呂近溪作的《小兒語》，因為他後面雜言我們這個課本沒有摘錄，所以今天就可以把這個部分告一個段落。不過我們還是做一個總結。早上就說過，三歲小兒能道得，八十老翁卻行不得。不要小看這個叫做小兒語，隨便挑一句來我們自己檢視看看，我們做到幾分？及格的都還不多，這是要一輩子，一輩子去改心。
還有「說得一丈」，這個丈應該沒有人字邊，沒有人字邊，打錯了。「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一丈是十尺，也就是說你講得頭頭是道，講了一百分不如做十分，講了十分不如做一分，做比較重要。我們讀這些傳統道德倫理思想這些書的很多，現在讀的人很多；也就是說，我們在這方面的認識、這方面的知識應該算不少。欠缺的是什麼？就是做而已，不用說太多，做就對了。
憨山大師這首《費閒歌》，來，我們一起念一遍，「講道容易」。
學生：「講道容易修道難，雜念不除總是閒，世間塵勞常掛礙，深山靜坐也徒然。」
老師：你們念過聲韻方面的，這裡頭念起來，有哪一個字就協韻上有點怪怪的？閒。難ㄋㄢˊ跟閒ㄒㄧㄢˊ，雖然底下都是ㄢ，可是中間那個結合韻，那個韻叫做韻首韻腹，介音，介音不一樣。難，閒，閒如果它也是念ㄏㄢˊ，難ㄏㄢˊ就解決了。然ㄖㄢˊ，然的台語念作ㄖㄧㄢˊ，所以你用台語念，用閩南語念，ㄖㄧㄢˊ跟ㄒㄧㄢˊ這個比較諧音，然後跟ㄋㄢˊ又不諧音了，所以這個聲韻的問題很複雜。因為這當中有些字是中古音，有些是上古音，有些是現代音，三個音分別在上中下，你現在統統用現代音念就不是很協和，那只能從符號裡面去看，都是ㄢ，這樣子交代一下，或許有一些疑惑還可以稍微解除一下。
好，看它的意義。講道，講道理，很容易，誰都會講。修道難！難在哪裡？雜念不除，雜念就是妄念，你的雜念、你的妄念沒有除得乾淨的話，總是閒言語，你講再多都是閒言語。我舉自己做例子，我講這麼多，講《千字文》講這些都是大道理，我自己做了多少？我也不及格。如果這樣的話都不要講了，及格了以後再出來講，好像由不得我們，有些時候你就不得不去講。所以我每次上這種《論語》課、四書課的時候，我都會跟學生講說，並不是說我做到了多了不起，否則你看《論語》，隨便一章拿來檢驗一下你都不及格；如果要及格再來講的話，文化傳承也要斷了。所以我們叫做共勉，雖不能至，心嚮往之，講這些都是我們彼此共勉。雜念太多了，妄念數不清。
「世間塵勞常掛礙，深山靜坐也徒然。」我們跑到深山裡面去靜坐，很安靜，空氣很好，很不錯，環境優雅。但是你常常去常常去你就知道了，因為任何一個環境待久了，你都會習慣。習慣了以後，你習慣甲跟習慣乙都叫習慣，你習慣在紛紛擾擾的城市，跟習慣在深山某部分，我說某部分，某部分的心，心還是一樣的。重點不是你把這個身體安放在哪裡，而是你把心安頓在什麼的情境下。你到深山裡面去，你心裡面想著還是滑手機，這裡網路資訊不行，這邊收訊不良。現代人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已經手機上癮了，讓他一個小時都不要去摸這些，不去看那些，有的人，我說一般人，他會慌，心會慌。早上我講慌張，到現在又增加了一種慌，什麼慌？我會不會漏接了什麼訊息？很想再去看看，臉書上面有沒有什麼新訊息，Line群組上面有沒有新訊息，微信上面有沒有什麼什麼，你的心就被那個地方綁住了。就算你發覺了，然後讓你趕快把心拉回來，拉回來以後要做什麼？你如果沒有正事可以做，沒有什麼功課可以做，過不了多久馬上又被這些拉回去了。所以這個就叫塵勞，常常掛在心上，罣礙。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跑到哪裡去都沒有用。在深山只是空氣好，對身體有幫助，不過如此而已，心會亂的人到哪裡都會亂。很難，真的非常難，不是你到那邊去就一切都清淨了，沒有那麼容易的。所以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路，好長的一段路要走。
《小兒語》的部分就先到這邊告一個段落，我們接下來就看《續小兒語》了。這一部《續小兒語》，作者是叫做呂新吾，中文系的應該都認識。但是有一些哲學史，有的學校沒有上到後面，哲學史很多的中文系上到先秦就結束了，時間就不夠了；後面那個都是另外開課，《魏晉玄學》、《隋唐佛學》、《宋明理學》。除非你有另外修《宋明理學》，不然呂新吾有些就不太有機會接觸到。父親就是呂近溪。呂新吾本名叫呂坤，字叔簡，號新吾，別號叫做抱獨居士，也是河南人，寧陵，他是文學家、思想家。古代這些學者，他們統統都是能寫文章而且有思想，所以又是思想家、又是文學家。你像蘇東坡，蘇東坡文章好，詩詞作得好，但是他那個詩詞內容都有很深的哲思，哲學思想。
呂新吾天資很聰穎，六歲就入學啟蒙，十五歲就寫出了這些很鏗鏘有力的，叫《夜氣銘》，還有《招良心詩》。夜氣是在孟子書上面提到的，是說我們人白天再怎麼樣的心浮氣躁，再做了什麼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情，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就能夠靜下來反省，這個時候頭腦是比較清楚的，這一股靈明之氣就叫做夜氣，不是暮氣沉沉，剛好相反，他的夜氣是清醒的。孟子書上是這麼說，這是古代的人。所以他作了一篇文章叫做銘文，銘文就像我們讀過座右銘那一類的，叫做《夜氣銘》。
還有招良心的詩。什麼叫招良心？良心跑掉了，給它召喚回來，也是孟子講的求其放心，放出去的羊把牠收回來，放出去的心把它招回來，尤其是良心。十五歲就寫出這些東西了。二十五歲中秀才，而且是第一名，二十六歲，隔年中舉，三十九歲中進士。這個都是古代的科舉考試，一層一層、一關一關這樣子過關。後來就做官，歷任山東的參政、山西的按察使、陝西右布政使、刑部左右侍郎，這是他的經歷。他做官的時候都是愛民如子弟，把老百姓當作自己的親生的子女，自己的兄弟一樣來看待。這個不是像現代的這些做官的，裝裝模樣、做做假樣子，然後號召一批媒體記者來，然後刷刷馬桶，再訪視一下育幼院、養老院，不是這些作秀，那是真心的愛民如子，而且是視貪官如仇人。所到之處頗有政績，深深的受到人民、士民的愛戴。他跟沈鯉還有郭正域被稱為明朝萬曆年間天下三大賢人，活到八十三歲。
他留下來的著作有《續小兒語》、《演小兒語》、《呻吟語》、《去偽齋文集》等。第二部《演小兒語》，跟我們這本書是有關聯的。為什麼叫《演小兒語》？演是什麼？歌，歌謠，這本書的內容是歌謠。他本來就是收集這些歌謠，然後把它改編。另外他也覺得歌謠很重要，於是他又把民間的一些比較通俗、比較俚俗，比較沒有教育意義的，把它改編成有教育正面積極的，叫做《演小兒語》，後面有序會提到。
呂新吾他流傳世間有一些名言，我覺得很有意義，提供給各位參考。他說，「深沉厚重」，是第一等的資質。我們如果要任用人才，以後各位都是人才，都是被重用的，等到你也獨當一面，你也需要助手，希望有人來協助你推廣的時候，你就要招募人才。招募人才你就必須要能夠分辨，什麼人可用，什麼人不能用。看看古人怎麼說，他把人才，人的資質分成這幾等，第一等的叫做深沉厚重。我們早上一直講不要浮躁、不要慌張，這就是深沉厚重。深沉是好，但是改了一個字就不好了。改什麼字？什麼沉？陰沉。陰沉是不好的字眼，表示那個人心胸狹窄，常常跟你耍陰的叫做陰沉。而這個深沉是好的，是褒義詞，是不浮躁，能夠沉潛。
例如說你有一個小小的體會，巴不得趕快跟人家分享。我看我們現在很多年輕的同學們，在臉書上經常一天到晚在分享分享分享，什麼芝麻綠豆小事都拿出來分享，但是有些話就說得太早、說得太快了。傳統的古人常常就是，你有一些心得體會，通常都會再醞釀一段時間，沉潛一段時間，等它很成熟了你再來發布。像我們在大學裡面任教，不是經常要發表一些什麼什麼單篇論文、期刊論文，我個人發表了單篇論文不多，但是每一篇我至少都醞釀個三、五年以上，我才拿出去發表。就是一個概念、一個想法，對《論語》、對儒學佛學、對《中庸》《大學》某一個章節一個體會。體會了是體會，但是你要把它擴大成一個稍微有一點系統、有一點組織的，這樣的一個小小的小論題的話，你還必須要讓時間去沉潛、醞釀。就跟我們釀葡萄、醃梅子、醃菜乾都一樣，需要的是時間，那個叫醞釀，醞釀是急不得的，要釀三個月你就得三個月。等到至少稍稍成熟一點，你再來發表，不必急，一定要按捺住這個性子，不要迫不及待，我趕快要跟你分享，結果講了以後後悔，講錯了，不成熟。人生能夠盡量減少一次後悔，你就減少，如果太多次的後悔，到最後後悔不完。所以第一等資質是深沉厚重。
再來，「磊落豪雄」，這是第二等。磊落，光明，心胸坦蕩蕩的；豪雄，豪邁、豪氣、豪爽。我講一個感受，一個感覺，或者一個感慨，我們接受傳統文化薰陶的當中，像我這二、三十年來所接觸的，很多人本來很豪邁的，最後變成不夠豪邁。我這樣講可能不是很周延，但是這是一種感受。因為我們的智慧不夠，我們不是學了很多就是要溫良恭儉讓，可是現在不是有人反對嗎？我們不能再溫良恭儉讓了。有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這樣的聲音？沒有。各位很單純，各位都在這邊很健康的空氣當中呼吸，大家接觸的都是諸上善人俱會一處，所以外面這些風風雨雨、紛紛擾擾，你們比較少會聽到。現在我們傳統文化面臨，在台灣面臨很多的挑戰，就說溫良恭儉讓都被拿出來批判，不止這樣，《弟子規》也被拿出來批判，《論語》也被拿出來批判，整個儒家思想，整個孔子的思想，統統被拿出來批判了。當然很久以前，幾十年前，批孔揚秦的時代，或者是說歷史上也有經歷過這一些，這些都無所謂，反正都會過去。現在是我們要弘揚傳統文化的時候了，對不對？但是現在這個社會，你只要有一股正面的，馬上又有一股反彈的、對立的統統就來了。
所以我們面對這些，難免都信心會有一些疑惑，到底傳統文化這條路是不是真的，真的可以暢行無阻？可以不停的持續的一直發揚光大下去，未來是不是很光明？當然我們在勉勵自己的時候，都說要有信心、要有信心，但是你也不能閉著眼睛，不看那些阻礙的力量。尤其我們以後是種子教師，你要面對的不是每一個都很好教的，每個都很好教的話就不需要我們教了，學校教育就可以把他教好了。所以我們要面對反而是更難教的那一群，這一群你能夠把他調伏了，你才真的是成功。不然乖寶寶來讓你教，誰也會，像你們這麼乖的我來教，我很放鬆、很輕鬆，輕鬆自在，兩個月就可以有作品掛在那裡了，那是你們資質好。可是你以後出去推廣，你不要以為大家都像你一樣，沒有那麼幸運的，要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你的豪氣也不要被這個打敗了。所謂豪雄，慢慢的去體會，這是第二等。
第三等才是「聰明才辯」。聰明才辯有一點像我們佛法講的叫世智辯聰，這種聰明還不是真的智慧，是頭腦好而已，口才，口若懸河，呂新吾把它列為第三等。不過現在社會上是這種人最吃香，對不對？最吃得開。以前不是有一個透過信用卡怎麼樣子，弄弄弄就可以撈到很多錢嗎？號稱為卡神嗎？我們不要指名道姓了，確實很多人推崇他，這是社會風氣的很不好。這個社會風氣看大家推崇的是什麼，你就了解到這個社會的病態是什麼了。我們現在的使命就是要去扭轉這個風氣，你能夠影響十個就十個，一百就一百個，從自己做起。奸巧、狡猾，這樣的人在社會吃得開，反而受大家鼓掌，受大家拍手，所以才會說不要溫良恭儉讓了。面對一些對傳統儒家思想、傳統文化，站出來挑戰、質疑，你要如何去第一步先穩住自己的思想，第二步你要怎麼樣去回應，這個都是我們要學的，不是說以後你將來要去推廣，一路順暢、一帆風順，沒有那麼簡單的事情。
好，這也是讓我們知道說，我們要重用人才，你必須要分辨什麼類型、什麼風格是第幾等的，你要選擇哪一種。也不是說聰明才辯都完全不能用了，用人的時候，只要他有一點長處就可以用，但是你必須要了解他的短處在哪裡，不要讓他，就是說擺對位置就對了。他的長處要擺在適合的位置；不適合他，是他的短處了，你不要讓他也去什麼事都要管，什麼事都要讓他來做，適才適用就對了。
底下說，這個是另外一段，「在上者積寬成柔，積柔成怯，積怯成畏，積畏成廢。在下者積慢成驕，積驕成怨，積怨成橫，積橫成敗」。都是積，累積的。這一段話你沒有在外面工作過的人，大概不太容易體會得出來，像各位你們十幾歲年輕人，大概只能從字面上去揣摩幾分。但是呂新吾他處在明朝，我們現在對明朝的印象，很強嗎？政治很清明嗎？好像也沒有。任何朝代都是開國的第一任、第二任君王還不錯，到中間開始就會慢慢走下坡了。以前雪廬老人說過，歷史上那麼多的皇帝、那麼多朝代，真正出幾個好皇帝的只有清朝。唐朝不是也不錯嗎？清朝還比它好一點。
好了，這裡面講到在上在下，通常都是在官場上的情形，在上位的人積寬成柔，我們不是要溫良恭儉讓，要寬厚，但是你一味的寬寬寬寬，沒有一個節制，到最後人家就會說你太過於柔弱了，這是指在上的人，在上位的人。柔弱又繼續的累積，柔柔柔，積柔，最後說怯懦，懦弱，怯，畏怯。這個怯畏什麼什麼的，這個每個字都有一些區別，怯指的是膽怯，做事情就畏首畏尾。積怯成畏，畏就更嚴重了，裹足不進。最後廢，廢，現在網路上，一些年輕人一天到晚在喊廢，我要發廢文，不想看的人可以略過。我覺得莫名其妙，你幹嘛發？我要貼。既然是廢文，你幹嘛貼？還叫人家沒興趣的人不要看，無奇不有。你看這個呂新吾先生，他看的事情看得很透徹，這個講的就是為政。
好了，在上位者如何，再看在下位的人。「在下者積慢成驕」，慢就是怠慢、傲慢。我們如果是在工作單位上班，你是底層的，你看上司督導得不夠緊，你就慢慢來吧，本來一天可以完成的事情，就給它拖個一個禮拜，上邊也沒有什麼話。好，這個叫做積慢成驕，以後你就說，好了，這樣可以，沒關係。這個也是在寵，嬌生慣養一樣。「積驕成怨，積怨成橫，積橫成敗」，這個驕，驕就是心態上面的驕，驕跟慢其實是一體的兩面，驕慢、傲慢。到後來因為長官不可能永遠不發覺，等到被發覺的時候，稍微盯你一下你就抱怨，限你三天之內給我交出來，哪一個不抱怨？可是原來一天就可以做的事情，現在還給你三天，你不感謝，你心裡還抱怨他，因為你已經習慣，我就是要花七天，這叫積驕成怨。積怨成橫，怨到最後，你的行為就愈來愈不講道理了，橫行。你就是這個機關裡面的什麼？特權分子，或者是一些大家的眼中釘、公敵。最後就請你走路，積橫成敗。
他這個真的是觀察入微，不只是他所處的明代，放到當今眼前好像也是如此，工作職場上面就是這個樣子。看看你的處境、你的身分，是在上還是在下，能夠從這裡面好好去體會，就能夠得到很多的教訓。
好了，我們來看他的序，呂新吾的序，一樣，課本沒有，請大家念一下。
學生：「小兒皆有語，語皆成章，然無謂。先君謂無謂也，更之。又謂所更之未備也，命余續之。既成刻矣，余又借小兒原語而演之。語云：『教子嬰孩』。是書也誠鄙俚，庶乎嬰孩一正傳哉！乃余竊自愧焉。」
老師：好，這個序是後面這個《續小兒語》這本書的序。他說「小兒皆有語」，跟前面一樣，小孩子都會說話。而且小孩子的話很可愛，自自然然，文章那個文采天成，天然，說出來就是一首童詩。你們小時候也都當過小詩人，三歲以前那個講話很可愛。我現在家裡面有三個小孫子，一個三歲半，一個二歲半，一個還不到半歲。我從那兩個三歲、二歲的，他們偶爾回來，有時候在對話，他們兩個兒童之間的對話；有時候跟我這個老人的對話，祖孫的對話，才能夠真的體會到古人所謂含飴弄孫那種天倫之樂。人到了這個年紀，到六十歲以後，如果少了這樣孩童的赤子之心的滋潤，如果少了那個的話，那是一個缺憾。
小孩子很可愛、很天真。有一天我看他們在那裡對話，哥哥說什麼什麼，弟弟說什麼，哥哥說不要。一個說這樣，不要。結果弟弟說，你不要一直說不要。前天我們在吃晚餐，然後那個哥哥，他們是堂兄弟，他在那邊吃飯，他媽媽就跟他說，吃飯不是要比第一，是要比誰吃得多、嚼得細，細嚼慢嚥。我順口就說，你一口飯要嚼一百零八次。那個弟弟就突然冒出一句，阿公你不要說這一句話了。二歲半。我一聽我就哈哈大笑。他接著說，你不要哈哈笑了。我就繼續笑。小孩子很可愛、很天真。然後再更久以前，那個老大還更小的時候，有一天就早上要早餐，就要出去附近的麵包店，就要去買麵包，然後他就說，什麼麵包店，什麼什麼麵包店我來了，東興路我來踩你。我來踩你，東興路我來踩你，這是什麼文法？叫童詩文法，童詩語法，東興路我來踩你。
然後他又，那個小的，前幾天他那個彩色筆他都這樣，咚咚咚咚，然後那個筆芯都縮進去了，總共有三支。我回家他就說，阿公你幫我修理。我說好，明天吧。明天一大早一起床，一見面說：「阿公，彩色筆在呼喚你」。這個呼喚他們都是從那些繪本那個故事書裡面聽來的。前一陣子，我常常去我們埔里山上那邊去種種菜，一個人在那個地方，他就視訊說：「阿公你一個人會不會孤單？」我說：「阿公很孤單。」他又跟我說：「不會，你有阿嬤陪。」我說不會。你有邦邦陪，你有多多陪，你有誰，把全家人的名字都念一遍。好溫馨，你的心都融化了。好了，我問他：「你會不會孤單？」不會。為什麼？他就在那念念念念，小孩子的心是多麼的天真可愛。
所以這裡說，「小兒皆有語，語皆成章」，自然的文采，不需要增一字減一字就是童詩。可是慢慢長大，不可愛了，你們帶過小朋友你就知道。像台灣，幼稚園唱唱跳跳，一、二年級還可以唱，三、四年級叫做音樂，就不太要動了；五、六年級嘴巴都不張開了。這很奇怪，這是教育，教育制度造成的，本來很天真、很活潑、很可愛，愈大愈不天真、愈不可愛，很難。
所以他這些固然是有文采，「然無謂」，你要從這裡頭去找那個很深刻，很有教育意義、教育價值的，雖然不多，但是我們也不要什麼事都要掛上一個重重的包袱，都一定得要有深富教育意義的才可以，千萬不要用這樣子太過於偏離的想法。以前曾經有一位朋友問我說，張老師能不能麻煩你推薦一些純正的國樂？我說我好像找不出來。純正的國樂，各位聽起來或許沒什麼感覺，有的人認為音樂只能聽國樂，不能聽西樂；看醫生只能看中醫，不能看西醫；要運動只能練國術，不能打球。你有沒有遇過這樣的？沒有，很好，很幸運。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偏執。我們如果說所有的教材，你都要給他賦予濃濃厚厚重重的，又具有教育意義的你才要來教，那對不起，找不到，現在的孩子也禁不起這麼高濃度的養料養分。
你看那個蘭花噴那個花寶，要稀釋多少倍？你們都沒有玩過花、種過花，花寶是一種肥料，千分之一，一千倍，也就是一克的花寶肥料要稀釋一千ＣＣ。你如果給它一百ＣＣ，差十倍，那個花會怎樣你知道嗎？鹹死了。現在的孩子，你不能給他太濃郁的、太濃烈的，他吸收不了，這個我們必須要了解。你只能真的是要稀釋再稀釋，背是可以，你要講解的時候他要吸收，他沒有辦法吸收那個濃度太高的，只能是淺淺的、淺淺的，所以才要寓教於樂。好了，沒有意義沒關係，不過我們還可以使力的就是說，你再給他加料加一點點，不要加得太猛。
「先君謂」，「謂」就是說；「無謂也」，因為兩個謂一前一後，就怕你們搞錯意思，無謂是無意義也，前面那個謂是說。所以要更，更之，要改變一下。又說「所更之未備」，就是在他父親手裡他做得還不夠完備，就叫我，叫他兒子繼續做這個工作。於是這個《續小兒語》完成了，「刻」就是古時候是雕那個板子，雕木板，刻印。完成了以後，我又借這個小兒原語來演之，演就是剛才作者介紹的時候講到，《演小兒語》，他收錄了當時的歌謠四十六首。現在做一些文學研究的人，就把這個拿來當研究材料也不錯，古代的童歌、歌謠，不過有經過他潤飾。
俗話說，「語云：教子嬰孩」，你要教小孩子就是趁嬰兒階段，才能夠教導得成，太大了就來不及了。以前農家耕田那個牛拖那個犁，背上不是有一個彎彎的東西嗎？有沒有？你們看過吧？馱在牛背上一個彎彎的東西，是用那個竹子做成的。它是竹子小小當竹筍的時候，就給它一個模子就這樣長，長大以後就硬起來了，你不要等到長成竹子再來用燒，燒彎了，那個就不堅固了，那個牛一拉用力就斷掉了，從小就要給它雕那個形狀，這個叫做教子嬰孩。
這本書「誠鄙俚」，是很通俗沒有錯，實在是通俗沒有錯。庶幾，「庶乎」，幾乎就是嬰孩正傳，這是嬰兒一個正題，主要的故事。它很通俗，這句話不太好翻成白話。他說剛好這個故事，這個《續小兒語》，就是一個嬰兒他的一個生活當中，這些材料、這些故事都是契合他們所需要的一個主題。「乃余竊自愧焉」，後面還有一段，我們下一節再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