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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載難遇此僧團

  關於賢公老和尚和海墨法師、海圓法師、體光法師四人一起在桐柏山塔院寺結廬共修的那段往事,爲了不致湮滅無聞,末學藉此爲之專錄一篇。

  賢公生前曾對末學説起許多海墨法師的事跡。但説起體光法師之時,因爲賢公習慣稱「印玄」,而末學惭愧,當初並不知道體老的法名叫「印玄」,一直到去年正月,才從賢公生前留下的視頻中得知。若非那些有心的大德們拍攝下這些寶貴的視頻資料,那麼這段堪稱傳奇的公案也只能隨著賢公的西去而就此埋沒了。

  海墨法師長賢公四歲,賢公習慣稱其爲「大黑老和尚」。其俗家姓方,祖上是南陽巨富,早年父母雙亡,是祖母把他養大的。他曾在日本士官學校留學,做過國民黨三十軍參謀長。最初不信佛,曾拆毁一所寺院作學校,一次在朋友家借宿,信手取《楞嚴經》閲覽,頓覺有悟,於是懺悔前非,將寺院重新修復歸還。不久即入桐柏山禮傳傑公(賢公的師伯,當時禪門有「南虛雲,北傳傑」之譽)出家了。民國二十六年,大黑老和尚的祖母去世了,爲報祖母大恩,他結廬守墓三年,每日誦經念佛給祖母迴向。

  二〇〇八年秋,賢公對末學講起大黑老和尚爲祖母守墓之事,還是滿含熱淚地讚歎説:「大黑老和尚的孝心那眞是感天動地呀!我估計他應該是在守墓念佛的三年中就開悟了。」

  一九六四年,大黑老和尚駐錫宜陽縣靈山寺,從此摒棄萬緣,於寺後掘出一個土洞,自號「大黑窟」,居洞内精進念佛。曾兩度感得彌陀放光,預示他往生之期。一九六八年九月二十三日,大黑老和尚告別眾弟子,往生西方。

  賢公往生前的四個月,給南陽的居士們講起當年結廬共修的往事時,還讚歎道:「大黑老和尚好辯才,什麼經都會講。」甚至清晰地記得大黑老和尚愛吃煎餅。在場的劉居士問賢公説:「你講過經沒有?」賢公笑著説:「我只會種地幹活,啥經都沒學過,就會念阿彌陀佛。」

  海圓法師比賢公小四歲,俗家姓章,唐河縣大河屯鄉章樓村人。自幼受其姑母影響,很小就立定了弘傳佛法的志向。十三歲禮太白頂雲臺寺傳再法師披剃,十六歲至武漢歸元寺受具足戒。

  民國三十三年春,海圓法師四十歲。下桐柏山到北京參學,一去五十餘年,再未歸來。圓師曾在彌勒院和廣濟寺常住,所遭磨難,於此不忍詳説了。

  一九七九年,中國佛教協會委派海圓法師到靈光寺守護佛牙舍利塔。當時的整個西山還是破敗不堪、寥無人跡,七十五歲的海圓法師在此孤身守塔、自勞自食,朝禪暮淨、精進不懈。

  一九九九年臘月,海圓法師安詳示寂。眾弟子感念師恩,鑄其聖像供奉寺内,慕名到寺院瞻仰者至今絡繹不絕。

  提到海圓法師,賢公極力讚歎道:「海圓修行那不是一般的精進啊!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會忘記吃飯、忘記睡覺……」

  聽王春生老居士説起,海圓法師給賢公寫了幾十年的信,賢公收到信後都會找王居士唸給他聽。文革後,還是因爲海圓法師在來信中及時告知了宗教政策的走向,來佛寺才得以及時重建。

  體光法師俗家姓袁,河南項城人,生於民國十三年四月。十四歲隻身入唐河縣黑龍鎮的髮山,禮普化寺海山法師披剃。

  賢公並未説清當初四人結廬的準確時間,但是末學從幾人的年譜推算得出,大約應是在民國二十九年到三十二年之間。因爲在民國二十九年之前,體光法師尚未出家,大黑老和尚正在爲祖母守墓。而在民國三十三年春,海圓法師就此去了北京,再不曾回到桐柏山常住。

  據體光法師的年譜記載,體老十九歲赴湖北武漢寶通寺受具足戒之後,敬赴靈岩山參拜印光大師舍利,並在道場常住數年。隨後,體老投雲門寺追隨虛雲老和尚習定參禪,親歷了「雲門事變」。當體老去探望虛雲老和尚傷勢之時,老和尚贈偈一首,催促他馬上離開,偈曰:

  這個阿師迥不同,灰頭土臉遍刹塵。

  鑊湯爐炭常遊戲,披毛戴角隨轉輪。

  臭氣薰天人難近,三界内外覓無蹤。

  若問行年經幾許,非色非空非古今。

  而當時的體光法師年僅二十七歲。

  末學聽唐河縣普化講寺的住持如眞法師説起,體光法師離開雲門寺之後,回到桐柏山塔院寺住了將近兩年。再後來應是一直在雲居山眞如寺常住了。但是我們聽賢公講起文化大革命時期的一段往事,推斷在此十年中,體老應該是回過桐柏山。賢公説:「紅衛兵讓印玄站在長板凳上,脖子裏掛了一個小磨盤。誰知道印玄人家會功夫,在板覺上扎著馬步紋絲不動。有個紅衛兵用腳去踢板凳,結果怎麼踢也踢不動,他就叫來好多人一起踢,板凳倒了,紅衛兵也跟著倒下一大片,再看印玄還是扎著馬步穩穩當當站在地上。這些紅衛兵嚇壞了,再也不敢鬥他了。」

  還聽如眞法師説起,體光法師在八十年代曾經多次回桐柏山探望當年的道友。

  一九九〇年起,體光法師住持青原山,光復祖師道場,直至圓寂。眾弟子將其法體裝缸,葬於弘濟禪師塔旁。

  本煥老法師讚歎體老曰:「體光禪師,少時出家,童貞入道。執持禁戒,飽參實學。中興青原祖庭,續演百丈家風。安單接眾,道風遠播,度眾無數。實乃僧人之楷模也!」

  體光法師圓寂之後,其弟子門人爲報師恩,發心在桐柏山將體老的指甲和頭髮建塔供奉。賢公歡喜讚歎,遂親赴塔院寺爲其選址。二〇一一年十一月十二日,體光法師舍利塔於塔院寺落成。末學曾有幸聽體老的高足演嗣法師説起:「我們選了好幾個地方,都有些不盡人意。也許是得老和尚加持吧,結果又選到老和尚當年住茅棚這個地方了。大家都很滿意。」

  海墨法師修學禪宗和法相唯識;海圓法師禪淨雙修;體光法師專修禪宗;海賢老和尚專修淨土。四位老人家各自修學不同的法門,卻能在一起共修,而且是名副其實的和合僧團。最終又個個成就非凡。實爲古今稀有!末學竊自以爲:賢公四人結廬共修這段公案,將來有載入中國佛教史的必要。——難抑感佩之情,藉此爲之一讚:

  五内潮湧淚潸然,心遂賢公思當年。

  丈夫為斷生死路,辭親出家入深山。

  塔院結廬遵六和,德名真堪萬古傳。

  宗門敎下原無礙,淨土法相寧非禪?

  因何百說咸不厭,千载難遇此僧图。

  (因緣生按)南無阿彌陀佛!如來設教,隨時逐機。法門平等,無有高下。持《華嚴經》者,若自恃諸佛根本法輪而小視諸經,不亦狂乎?持《法華經》者,若自恃一乘而浪言餘經講成佛皆不圓滿,不亦妄乎?持《楞嚴經》者,若云唯此經能開智慧而餘皆不能,不亦愚乎?持《金剛經》者,若云唯此經絕相超宗能速登佛地而餘皆不能,不亦癡乎?持《無量壽經》者,若云唯此經爲如來正説第一經而餘者皆不能了脱生死,不亦大谬乎?

  有賢者爲和合二聖(寒山與拾得)作詩讚曰:

  和氣乃眾合,合心則事和。

  世人能和合,快活樂如何?

  回首賢公四人結廬共修這段公案,讓我們不難看出,四老修行不同法門而能各自有成,早已是勢在必然、理所當然。

  農曆四月十四日,此文已經作出。末學和印志法師再登桐柏山,到石盤蓮花寺拜訪年已八十高齡的上印下增尼師,想從老人家口中瞭解一些賢公生前的事跡。但是非常遺憾,印增法師雖是和賢公認識多年,但卻講不出比較具體的事例,只是不住口地連聲讚歎賢公的種種美德。我們準備離開前,走進大殿再次參拜,卻無意中發現了大殿中供奉著賢公的剃度恩師傳戒公,和賢公的師爺上眞下空老上人的德像。

  看到二位高僧的德像,卻猛然唤起我一段淡忘的記憶:二〇〇八年冬,賢公在千佛寺曾經和末學講起眞空上人的一些修行故事。還説起他曾經與大黑老和尚一同步行到北京,迎請師公眞空上人的靈骨回桐柏山塔院寺建塔安葬的動人往事。只是沒有説清是在哪一年。

  末學後來查證得知,眞空上人在清末民初堪稱禪門碩德,晚年應北方諸弟子祈請,常住北京彌勒院,與南方的高旻寺和金山寺遙相呼應,當時禪客皆知「南有高旻、金山,北有彌勒禪院」。一九五二年,眞空上人入定十四天後,端坐而寂。

  末學到塔院寺尋訪,確實看到了眞空上人的舍利塔。之後末學又翻看了大黑老和尚的年譜,確實記載有一九五四年,大黑老和尚去北京迎請眞空上人靈骨之事,只是沒有提到賢……

  末學與印志法師又專赴北京拜訪海圓老和尚的傳法門人上演下道法師,聽演道法師説起,當年海圓法師也曾參與護送眞空上人靈骨回桐柏山。

  於是末學乘此因緣,將此事增補於此。